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香港故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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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迷失與惘然:抗爭者放學後的必修課】

  • banyantreeacic
  • 1月27日
  • 讀畢需時 4 分鐘

已更新:4月17日


*圖片為虛構想像,並非受訪者真實容貌。



失去是很多抗爭者的課題,伴隨著追求公義和理想,在觸碰到目標之先,我們必然地會失去很多。阿榕的故事很簡單,簡單得很複雜,一句就可以寫完,「一名教師因抗爭被釘牌失去__」,原以為空缺應該填上「工作」、「教席」或「前途」,惟與阿榕訪談以後方明白,他失去的,實在難以用兩字概括,或許所謂的同路、同行,第一步就是了解他們一路走過來的路徑。




【失而不解 去而不悔】


作為一名熱愛教育事業的教師,阿榕從不把教師看待成一份職業,「當你真係鍾意做一樣嘢嘅時候,你唔會計較得失,只想做好件事」,為了讓學生有最好的課堂體驗,工作至凌晨三、四點,努力準備額外教材,甚至周六自願回到學校無償工作,阿榕從無怨言,「雖然好攰,有時真係攰到隻狗咁,但我好滿足。」這是整段訪問當中,阿榕唯一帶著打從心底微笑的回應。


然而,這份熱愛並未能阻擋命運無情的襲來。在2019年,與很多香港人一樣,阿榕走上街頭,也與許多香港人一樣,阿榕被捕了,其莫須有為「暴動」,一個香港人不知不覺間習慣了的「普遍罪名」。阿榕沒有著墨太多去形容自己被捕的過程,「可能我跑得慢啦,畀人撳低」,他的輕描淡寫讓人有一種「早就預咗」的錯覺。


阿榕彷彿沒有因為被捕而太過難過,他最難過,最憤慨不平的是接下來的後果。「講真,畀人拉我唔係冇諗過,腦海中想模擬過好多次,至於冇得再做老師,理性上當然諗過,但有啲事情到你真係去面對,係完全兩件事。」阿榕收到了來自校董會的通知,為了維護學校的名聲,又也許包括來自制度的壓力,他必須於極短時間內離職,「話唔難過就呃你,但最難過,最唔捨得嘅都係班學生。」




【獄中收釘牌信 謊言背後的孤寂】


在保釋候審期間,阿榕另覓了一份文字工作,雖然工資說不上高,但對於需要為未來「籌謀」的阿榕來說,「係嗰個情況有份工做已經好好。」


「暴動罪」在新香港定罪率之高相信不需要在此詳述,阿榕也從沒有抱有過僥倖心理,而是做好準備。「我唔敢同屋企人講自己畀人拉咗要坐監,所以講咗一個『善意嘅謊言』,我話有個好難得嘅機會,可以去外國進修,會離開香港幾年。」為免家人起疑,阿榕在入獄前做好準備,定期「匯款」予家人作「家用」。理所當然地,阿榕在獄中也無法獲得來自家人的支持。


在獄中,阿榕如期收到來自教育局的「釘牌信」,意味著在可見的將來,他都無法再重掌教鞭--他那夢寐以求,願意傾出所有,為之奮鬥了多少歲月方才取得的教席,在那一瞬間化為飛灰,「我早有心理準備,但收到信嗰刻,心情仍然係難以平伏,生命嘅一部份好似冇咗咁。」


「上年,我終於『放學』。」惟累加的司法支出、近兩年的「家用」,再加上獄中物資,幾近耗盡阿榕的儲蓄,「唔係講笑,我銀行得返$147,撳錢最多都係撳得一張一百蚊紙。」




【重拾生活的碎片 重拾碎片的生活】


沉重的經濟壓力成了阿榕「放學」後的第一個大課題,在「細葉榕人道支援基金」的支援下,加上舊公司提供一份支取日薪的文字工作,再搭上朋友介紹的補習兼職,勉強能夠生活下去。雖然薪水微薄,但對處於「手停口停」的他來說實在停不下來,「星期一到六都要努力返工,之前啲積蓄用晒,而家要處理好住宿、交通、三餐,真係做少日都唔掂。」


雖然工作繁重,阿榕仍會盡其能所抽身出任「旁聽師」,也許是一份責任,又也許只是一種不可力抗的習慣。


「比起好多同路人,我已經算好好,叫做有份工返,後期份日薪工亦變咗做長工,雖然人工唔高。我識好多被判同樣罪名嘅朋友,出到嚟搵唔到長工,只可以依靠支援同散工度日。」的而且確,許多公司在了解到求職者為有案底人士,更甚為「政治犯」後,要考慮或保留的事情就變多了。


「好多人都會話出到嚟有嘢做已經好好,做咩都唔緊要。」阿榕忽然哽咽起來,「但我唔認同...」人生轉換職涯跑道是平常的事,「但當你只係做咗正確嘅事情,就被褫奪原本嘅專業,被逼去改變跑道,咁就係另一回事,有時會覺得自己而家係變相被扼殺緊時間咁。」


也許是教師的職業本能,阿榕一直娓娓而談,直到這一瞬間,他停下來,擺弄了一下眼前的咖啡杯,頃刻間,他的眼眸有一道光,名為唏噓的餘暉,帶著不甘、不忍與不悔。起初,你會很容易以為他的不甘來自經濟壓力,或穩定的工作,但只要用心傾聽,直視眼前的阿榕,你會發現,那份沉寂,是屬於與夢想失之交臂之人的吶喊。


2019年後以後,很多香港人都有所缺失,阿榕所缺失的,除了是青春寶貴的兩年,更讓他遺憾的,是教師的身份--也是他的召命與夢想。


「而家嘅工作對我嚟講只係謀生,我無法再好似以前咁熱情地投入工作,我知道帶住案底好難再搵到同教育有關嘅工作,亦有好多專業都做唔到。」臉上寫滿無奈的阿榕嘆了一口氣,「但願呢個只係一個中轉站,希望未來有機會可以繼續進修,搵到另一個自己想發展嘅方向。」儘然現階段的他馬不停蹄地工作也僅能糊口,遑論有任何的剩餘資源去進修,阿榕還是等候著歸期,屬於他另一段夢想的歸期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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